远处的太阳光芒一点点的黯淡下去，夜幕悄然笼罩着平原。深深的废墟之下埋藏着一个又一个谜团，第十七号研究所将同它的管理员一起陷入了安眠。
冰冷的地下通道还能再支撑下百年，周围寂静的研究室提醒着向晚潮，这里俨然已成无人之地。他听见身后搬运文书，搬运工作器材的声响，然后义无反顾地走过了漫长的走廊。灰白色的灯光衬得斜处的走道更为空旷。正处南风的气候让天花板上的水滴坠下。
机械地将一串潜意识中的数字输入后，密码正确的提示音让向晚潮的内心微微震了一下，然后就是那往常平静的情绪再没有话语。等到他上前迈出几步后才想着回头望一眼，刚想开口向上面的人说什么，却听见收拾的声音渐行渐远了。
他的生活是什么时候莫名被摧毁的。
回眸望过了拐角尽头的人影今日不在那，回眸望过了曾经见面过百回的人不在那。他还记得他曾经有过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，在时间的尽头里放着一首歌。在周六的下午开车陪一个虚无的存在绕过整座都市，直至最后夜幕降临才回到家中。
他有些诧异自己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刻想的会是这些东西，南风天的气息让冰冷刺骨的实验室有了些受潮的气息，若不是清晰的知道着现在是秋天，他或许会错认成下一个春天。
可他们真的曾经在春天流连过艺术展。
向晚潮就是那么度过一个个秋冬，与一个虚无的幻影分享着他的生活，陪一个幻想中的故人继续工作。大概也就是这样才不至于死去，才不至于走向虚无主义了。可是不存在的东西不能一骗再骗下去，在不知道观过多少次他所不了解的艺术展，在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天真浪漫的行为后，他才反应过来副驾驶上的位置一直空空如也。
事后有那么一天，向晚潮坐在公墓群里，坐在安放灵位的丘陵上往下望着，试图在来往的人群中找到那么一个是来悼念他这个活着的人的。但一个人也没有，阴云密布着正下着小雨，他一个人埋头躲在丘陵最高处作一个没有墓碑的灵位。
思绪回到了现在，再等着冰冷的机械共他度过下一个公元。
向晚潮穿戴上防护设备，然后默默地打开了冷冻舱的舱门。设置的年份要再至下一世纪了，仓内的寒冷让他止不住打颤。但也仅仅只有寒冷了，他的魂灵就这样被放置在一座研究所的废墟之下，直至长久的安眠后他才会来到一个全新的时代。
向晚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，他明明是想死的，但是实验的失败让他求死不能了，他想逃避去，在与寒冷的挣扎中，他还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舱门的冰霜上画了个笑脸。
01
向晚潮是在一个盛夏的蝉鸣中醒来的。
他看到了一个新的时代。研究所的人来人往，当他推开冷冻舱的大门时，却看见研究所的大门又向学者们打开了。人群向他的身边拥挤过来，呼叫着什么，而他则是刚从光芒和温暖中醒过来，如此沉默着被人们带去检测。
【细胞增殖恐怕会持续下去，考虑风险，未进行分离实验。】
检测的结果是向晚潮所清楚的，他没有再说什么。只是在众人的关切，或者说是异样的目光之下，选择直接同意了将多年前的研究成果一并交给了这个时代的管理者。
当向晚潮穿过长长的走廊敲响了最末一间办公室的门时。当他看见办公室里的现任主管时便笑了，他绕过了一旁的茶几，打量了片刻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学者，然后开始自顾自地比划着，“你们应该叫我前辈的，甚至还不止。我是这个研究所的第一任主管——我见过这个研究所的朝阳，也见过这个研究所的月光。我在这个研究所回望过故乡，也眺望过远方……现在我跟着它来到了一个全新的时代，并完成了冬眠机器的实验。”向晚潮顿了顿，抬眸笑着继续望着那人反光的镜片，“但现在我不是主管了，我就是个从过去至现在的普通人。您说，我是不是得对您毕恭毕敬那么一下？”
卡梅拉有些诧异眼前这个莫过于疯了的研究员，但他还是接过了对方手上泛黄的稿子，垂眸看见稿子上的字迹还是很明晰的，尴尬地回了一句正常些的话题，“二十一世纪的纸张质量……挺好啊。”他退后了几步想躲开对方的目光地将手稿放好，谁知对方的话是将他完全哽住了，“我没有那些意思，您当然是我的前辈，您的话像上个世纪的诗人……但这个时代没有诗人。”卡梅拉将一杯咖啡递至对方面前，“桑菲尔德只有藏在贫民区里的无穷无尽的扭曲，以及那些公司里兢兢业业的员工们。这里没有作家，没有画家，总而言之，抱歉……这里没有艺术。”
向晚潮听见他的话笑了，躺在沙发上举起一只手示意着，“我也不是艺术家——我只是恋上了做一个艺术家的可怜人。”他看见了对方递过来的咖啡，“我不喜欢咖啡，如果非要我选一个，我选酒精。”
“我不喝酒。”卡梅拉听着人的话也笑了，“唔，您得去参与植入身份芯片的工作……然后才能在这个时代待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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